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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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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早川花英和中原中也一起去了他們少年時最常去的石階。

長長的石階從擂缽街最底部一直向上, 就像通往天國的階梯,階梯的盡頭是與這處貧民窟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湛藍又廣袤的天空下,中原中也站在階梯之上, 看著下面一點一點走上來的女孩。就如同曾經年少時,發生過無數次的景象。

早川花英找到少女時期最喜歡的位置坐下, 仰頭看著赭色頭發烈陽一樣的青年。

發出無限感嘆:“中原先生越來越有氣勢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聲, 他現在站的也是曾經自己少年時期最喜歡站著的位置。

從這裏入目的是下方擂缽街密密麻麻的房屋, 再遠處就是租界。

“花英為什麽來這裏?”中原中也問。

早川花英沒有回答,反而問:“中也為什麽建立了新的‘羊’?”

中原中也看著遠方,久久後說:“如果花英是代表政府來看擂缽街, 那麽你應該知道這裏十幾年如一日,根本就沒辦法改變。”

為什麽重新建立了“羊”?

因為這裏有太多的未成年人了。

這些未成年人單獨自己是沒辦法抵抗人販子還有各種糟糕的大人。

“擂缽街靠近租界, 這裏有大量的妓-女,她們會因為各種原因生下孩子。外面的女人不管是因為未婚先孕還是其他原因, 每年也有新的孩子被丟進這裏。源源不斷的孩子增加了這片區域的人口, 這裏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小城鎮。”

“你們政府沒辦法處理這裏。”中原中也下了結論。

“所以, 這裏就成為了你們港口黑手黨的後花園了嗎?”

早川花英微微歪頭。

那些孩子的夢想就是成年後成為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擡眸看向平靜的說出異常尖銳話語的女孩。

自從他們走向不同的道路,未來這種分歧只會越來越多。

“花英, 那個政府並不值得你效忠。”中原中也平靜的說。

早川花英轉回頭看著這片巨大的貧民窟,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

早在早川爸爸的死被含糊其辭不了了之之前她就知道。

她那些血不是被白抽的。

她會信任年年抽她血的政府才怪了。(雖然現在每年是以年度體檢的名義, 但她不會忘記在孤兒院那時候, 抽血非常頻繁。)

“那你為什麽還留在那裏?”

中原中也一直搞不懂, 總不能也是被那個在政府工作的爸爸給洗腦的吧。

擂缽街內部的過堂風順著兩側的建築, 沿著這條長長的石階向上吹, 早川花英頭頂的帽子在這一瞬間被吹掉, 黑色的長發隨著風散落。

早川花英轉過頭,只見她被這陣過堂風吹掉的帽子被一旁的青年用異能力輕松控制住, 紅光包圍著她那頂報童八角帽。

她向赭發青年伸手,說了一聲“謝謝。”

中原中也垂眸看著堅定不移伸向他的手,看了幾秒,笑了一聲。

真是吃定他了。

他把帽子放回了女孩的手上。

早川花英拿回帽子後想了想沒再戴,這條石階經常會吹一陣像剛剛那種過堂風,不太適合戴帽子。

她看了一眼牢牢呆在中原中也頭上的帽子,嗯,她又沒異能力。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有在那裏才有機會能真正做點什麽吧。”

有些事是只有政府才有權利做。

“權利,義務。”早川花英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有一個好的政府才能給這個城市中的市民帶來幸福的生活吧。”

“就那個爛透了的政府?”

中原中也對此嗤之以鼻,“花英,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沒變。”

還是那樣天真。

或者說……理想主義。

“不變難道不好嗎?”

早川花英將吹散的頭發別到耳後。成長不意味著變化,不忘初心也是一種成長。

“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那麽累。”

中原中也垂眸看著這個看起來非常瘦弱的女孩,橫濱這個擔子,絕對不是這樣一個瘦弱的肩膀能承擔起來的。

曾經的花英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心地善良,努力又積極向上的生活著。

“花英你完全可以繼續在橫濱國立大學讀書,你喜歡工程學的話,繼續讀研,讀博,最後成為留校的老師,教書育人難道不好嗎?”

早川花英驚訝的轉過頭,“我很像一個學者嗎?”

讀博?如果早川爸爸沒死她或許真的會一路讀書,像中也說的去當個大學老師也不錯。

中原中也輕笑了一聲。

他曾經看見過那樣的早川花英。

在夢中。

夢中的花英已經長成一名氣質溫婉的女性,她穿著研究所的白大褂,手裏擺弄著最新的機械儀器,轉頭看向他時,那雙眼睛裏有著溫柔的笑意和暧暧的情意。

那不是他這個世界

的花英。

“去開個花店也不錯。或者奶茶店?太宰那個家夥之前可是呆著沒事就在我面前炫耀,說花英你親手給他調了一杯相當甜蜜的飲品。”

早川花英聽到這個有些失笑:“真是的,那都多久前的事了。任何拿錢去的顧客我都會親手調,因為我就是奶茶店的店員,工作就是那個,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好像專門給他做的似的。”

“他就是那樣的家夥。”

一天不氣他仿佛一天總有點事沒做,該死的青鯖魚!

早川花英有些悵然的嘆了口氣,“中也。”

“嗯。”

中原中也應了一聲。

早川花英盯著這片蕭條的土地,沈默了許久問:“中也是來警告我的嗎?”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他確實不想與花英為敵。

但如果花英繼續這條路走到黑的話,他們早晚會成為敵人。

“看來是了。真難為中也你了,來警告我這個毫無異能力的普通人。”

該說她好大的面子嗎?

“我不管花英你想做什麽,如果影響了港口黑手黨的利益,首領不會放過你的。”

“真可怕啊。”

早川花英不怎麽誠心的感嘆。

“會讓我咬住石階,踹碎下巴,然後在後心開上三槍嗎?”早川花英好奇的問。

不會。

中原中也在心裏說。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會和首領申請把花英交給他處理。

“那是太宰那個家夥和你說的吧。他在和你胡說八道,你說的是港口黑手黨處理叛徒的手法,花英你又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當然不會是這種方式處理。”

“那會怎麽處理?埋屍東京灣?”早川花英隨意的問。

然而,這位鈷藍色眼睛的黑手黨卻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雙眼睛裏的藍色不再像最清澈湛藍無暇的天空,充滿了如深海一般的幽暗。

早川花英下意識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繼續下去了。

她轉換了話題,“放心,我今天就會離開這裏。”

她在擂缽街生活這幾天已經充分了解了這條街。

中也說的沒錯,政府沒辦法處理這裏,至少短時間沒辦法處理這已經存在十多年的頑疾。

只要這片土地一天還需要黑手黨,這個城市的格局就不會變。

早川花英有想,她是不是太難為自己了。

如果只是想做點有意義的事,她完全不需要給自己一個這麽大難度的任務。

去當孤兒院或者養老院的義工,去做一些社區幫扶工作,或者繼續去接手白石叔叔手裏需要調解的麻煩事,再不然就回市警局成為一名市警,不管做什麽都比把擂缽街這一大堆爛攤子解決要容易的多。

但是……這是早川爸爸一直的心病不是嗎?

“你杏子媽媽死於黑手黨的手。”

“這個城市許多人的不幸都是因為港口黑手黨,尤其之前的血色暴–政。”

“要是這個城市能像普通城市那樣就好了。”

“大量的游客湧入,帶來經濟發展,橫濱這個城市在旅游業還要港口運輸業的共同發展下,居民安居樂業,想必你杏子媽媽的悲劇就不會重演了吧。”

血色暴–政指的是七年前上代港口黑手黨首領統治的最後時期。

那段時期,橫濱這座城市裏的市民人人生活在暴虐與恐怖中,生怕一個不註意就丟了小命。

因為一名紅發少年在首領的車上畫了開玩笑的塗鴉(那個少年根本不知道那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車,否則借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當時的老首領就下了殺光街上全部紅發少年的命令。

這種荒誕的事情不止一件。

只因為懷疑敵對組織的幹部住在某棟公寓,這棟公寓的樓頂水槽裏就被投毒,整棟居民全部中毒死亡。

這種暴–政之下,自然會有人說港口黑手黨的壞話,這樣又出現了新的荒誕命令。

誰說港口黑手黨的壞話就會被處死,告發者有賞,這種告示貼的滿橫濱都是,仿佛中世紀魔女審判在現代重現。

違逆者全部處死,提出異議之人也全部處死。註1

這就是血色暴–政。

可以說是橫濱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其實和七年前的血色暴–政時期相比,森鷗外的統治可以稱得上溫和了。

雖然現在港口黑手黨仍然是橫濱這個城市恐怖、暴力與黑暗的代名詞,已經比當年好很多了。

但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早川花英不知道。

早川爸爸曾經希望的是這個城市像其他城市一樣的和平,她沒辦法為早川爸爸覆仇,或許可以繼續他的這個遺志。

這樣,她是不是算對的起早川爸爸拼盡全力保護她的這條命呢?

*

降谷零在睡了將近十六個小時,把這段時間缺的睡眠都補上後,開車去了橫濱。

他首先去的是武裝偵探社。

“東京的公安怎麽有時間大駕光臨?”太宰治笑瞇瞇的看著這位和上次見面時憔悴了不少的公安警察。

“怎麽,被花英醬甩了,打擊這麽大嗎?你不會是來橫濱委托我們幫你找花英醬的吧。那真抱歉,這種委托我們不會接哦,我們可不是那種會幫人渣委托人騷擾女性的糟糕偵探事務所呢。”

降谷零:“………”

太宰治這段話可以說陰陽怪氣到了極點,非常不客氣。

國木田獨步根本聽不下去了,他狠狠的抓住太宰治的領子把人扔到一邊後,推了一下眼鏡正色道:“降谷零先生,請問你有什麽委托?是以東京官方的身份,還是私人的身份?如果是私人的身份,有一點可能要提前說明,我們偵探社並不是什麽委托都會接的。”尤其是橫濱外的委托。

不得不說,換了個能好好說話的人讓降谷零松了口氣。

他並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和那位明顯對早川態度不太一樣的亂糟糟黑卷發男人交流。

降谷零推了一張屍骨相片過去。

“我需要委托偵探社的諸位找到這具屍骨的頭骨。”

國木田獨步一楞,他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中的屍骨已經骨化很多年了,它們應該是剛被挖出來不久,現在被法醫非常仔細的拼接擺正在解剖臺上,照下了這張相片。

“這具屍骨屬於一位很強大的異能力者。”

怕武裝偵探社不接這個委托,降谷零揭露了這具屍骨的所屬人,“他是澀澤龍彥。”

“什麽?!澀澤龍彥死了?”

國木田詫異的叫出了聲。

很明顯,武裝偵探社的這位社員是知道澀澤龍彥這個人的。

國木田這次仔仔細細的打量手中的屍骨照片,就差把照片看出了花。

太宰治也很意外。

他是沒想到東京來的公安委托的居然是這件事。

“能介紹下具體情況嗎?”國木田獨步面色嚴肅的說。

澀澤龍彥是異能特務科的重點關註人物,六年前龍頭抗爭之後失蹤這件事讓異能特務科可是頭疼了好久。就連武裝偵探社直到現在還掛著尋找澀澤龍彥的政府委托。

“這具屍骨我是在一所孤兒院裏找到的。”

降谷零剛說完這句,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咣當聲。

降谷零看向因他的話反應很大的白發少年。

劉海有點奇怪,面色軟弱的一點都不像是遠近聞名的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不過……降谷零想起了那張報紙。

之前白鯨墜落,他拍了錄像後就沒有關註後續(反正沒人傷亡),他帶著那份錄像和早川回東京的路上就被琴酒堵住,帶去了組織的審訊室。

長達四十個小時神經高度緊繃的審訊之下,哪有時間和精力關註

橫濱那件已經塵埃落定的事。(重點是反正沒有傷亡)

從孤兒院院長那裏看到的報紙補充了他對於白鯨墜落未知的部分。

例如眼前這個面色軟弱,看起來一點都不厲害的少年實際上是拯救了橫濱的英雄,

同時也是一巴掌拍死澀澤龍彥的兇手。

不過降谷零來這裏並不是抓人問罪的。

橫濱因為異能力者的原因,法律標準和東京並不相同。

甚至這位少年因為屬於武裝偵探社的原因,還具備殺人豁免權。

沒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和秘密部隊‘零’組公安類似,都具備殺人豁免權(對窮兇極惡的罪犯)。

“啪”的一聲,太宰治打了個響指,“敦君,過來。”

“太宰先生!”

中島敦慌慌張張的,臉上有明顯的心虛,這種心虛讓任何人一看都知道,這小子肯定知道些什麽。

真是個單純又純粹的少年啊。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敦,過來!”

兩位偵探社的前輩都這麽說,中島敦只好慌亂的走了過來。

國木田獨步示意降谷零繼續講下去。

“孤兒院的院長聲稱屍體他埋下去的時候是完好的,如今六年過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挖出來的時候缺了頭顱。”

“確定都挖到了嗎?”國木田獨步問。

別還在土裏埋著吧?

降谷零對此很肯定:“這點非常確定。”

他後來有讓公安的人仔仔細細翻了那片土地。

頭顱可以確定,確實是丟了。

國木田獨步目光移到屍骨照片上,這就很奇怪了。

降谷零對此有點好奇,“你們異能力者難道有通過屍骨能做什麽嗎?”

國木田獨步搖頭:“正常來說不能,但這個世界的異能力千奇百怪,我們也不能保證有什麽我們沒見過的異能力有這種效果。”

“降谷先生您的委托就是找到頭顱就好?”

“沒錯。”

降谷零有一種直覺,這個頭顱一定是有什麽作用,否則不會有人偷偷把這個頭顱挖走帶走。

為了避免出現糟糕的情況,這個頭顱最好盡快找到。

國木田獨步想了想,“這個委托要不要接我需要請示我們社長。”

“請便。”降谷零非常理解的示意國木田獨步去請示。

過了大概五分鐘,國木田從社長辦公室出來了。

“這個委托我們武裝偵探社接了。”

國木田獨步肯定的說。

“我們還需要做具體的調查,如果有消息我會通知您,降谷先生。”

降谷零點頭表示同意,他看了那位臉上全是忐忑的白發少年一眼,什麽也沒說,也沒問,轉身離開了武裝偵探社。

有些事他早晚會知道,現在就把空間留給他們自己人吧。

降谷零剛離開武裝偵探社,辦公室裏就傳來了國木田的聲音:“敦!說吧,怎麽回事!”

*

降谷零離開武裝偵探社,率先做的就是去橫濱中華街買了之前早川要的小籠包和紅棗加糖的豆漿。

小籠包被放在了保溫飯盒裏,紅棗加糖的豆漿則是被倒在了保溫杯中。

他開車轉去了擂缽街。

黑田裏理事官說最近早川沒有回家,去橫濱的公安在尋找的時候發現早川有出現在港口。

“她當時是和幾個孩子一起的。那些孩子是擂缽街一個被叫做‘羊’的組織成員。”

“羊?”這個名字降谷零可不陌生。

那位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曾經就有“羊之王”的稱呼。

早川……應該不是去找那位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吧?

因為如果他是那位重力使,絕對不會放任自己喜歡的女孩生活在擂缽街那麽危險的地方卻什麽都不做。

所以……是巧合?

還是……早川就是專門去找那些孩子的?

早川到底想做什麽?

白色馬自達在開往擂缽街的路上,迎面遇見一輛一看就非常昂貴的超跑,降谷零看了那輛車裏的人一眼。

頭戴禮帽的赭發青年面無表情,讓人一看就心生寒意。

兩人在車窗短暫的對視,誰也沒做什麽反應。

像一場慢鏡頭一般,白色馬自達車身和紅色的超跑車身在緩慢行走的幾秒內擦身而過,漸行漸遠。

降谷零收回目光,他車開的更快了。

這個方向……這位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不會是特意來見早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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